有一次在阿姆斯特丹機場轉機回港,時值夜深,很多店鋪都關了門,人流稀疏,偌大的機場難得地一片靜寂。我推著行李車,走在往閘口的路上,沿途都是靜靜躺著睡著的過客。
走了沒多久,前面傳來一陣喧嘩之聲,遠遠看到一群人,擠在一個已關了的機場櫃位前,你推我擁的,相當觸目,坐在一旁的乘客都朝那邊看。經過他們身邊,看清楚應該是旅行團的領隊在派一些不知道是出境登記或退稅登記之類的表格,於是惹來團員一陣蜂湧,唯恐落後於人,邊大聲喧嘩,邊研究討論該怎樣填寫。毫不意外,見慣見熟,是一群中國遊客。
去深圳,很怕坐火車經羅湖出境,因為每次火車到了羅湖,車門打開的一刻,都讓我有走難的感覺。一大群人,無論拉著行李,拉著小孩,無論男女老少,無論甚麼時刻,都是不顧儀態,前推後擁,飛奔而出。當然也是唯恐落後於人,好像都在趕世紀最後一班船,好像即將永遠封關,好像世界末日將臨…
這一代中國人,離開戰爭已有好一段日子,那些走難的記憶應該有點湮遠,但不知為何,中國人身上的走難基因一直揮之不去。
如果說對於戰爭的恐懼,對周邊環境缺乏安全感,日本人應該遠比中國人為甚。日本人經歷過原子彈的蹂躪,身處一個四面是海的島國,位於活躍的地震帶,災難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可是日本人將死亡變成一種美學,既剛烈也優雅地坦然面對,所以一次大災劫,反而讓世人見識日本人文明的一面。
反觀我們中國人,卻把那種不安全感,變成一種羊群心態,哄搶行為,怕蝕底,「執輸行頭,慘過敗家」,遇到任何事故,只懂反智地人云亦云,不問情由,不辨真假,像一群盲頭烏蠅,像一群吵耳的蜜蜂,像一群嚎叫的羊群,既怕死,又短視,既擾人,又害己。
H5N1時期,歐美社會淡然處之,香港人搶口罩,搶白醋,封酒店,囤積針藥,事實證明是小事化大。如今三千里外的核災難,還未搞清楚影響有多大,還未弄懂科學根據,中港台三地,又在搶奶粉,搶鹽,囤糧搶錢… 看著那些新聞片段,對比當年在戰爭中走難的一群,中國人這個「小農社會」,在這方面的文明,真的從來沒有進步過,更枉論要超英趕美追日。
一場大地震,對照出兩地社會的巨大差異,不在物質的攀比,而在國民的質素。